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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云亮】【现代】【短篇】七年

七年真是一段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的时间。它离一个完完整整的十年还有很长的距离，可是又有两顶学士帽，一套付了首付的两居室那么久。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，分手的第一天。
赵云其实也一下子弄不明白，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大吵一架，是谁先放下了分手的狠话，又是怎么在被打了一耳光之后看着对方夺门而出的。
他靠着沙发脚坐下，脸正对着屋里的时钟，两条腿无处安放，被他抱在怀里。时针堪堪掠过七点，开着的窗子外吹来了邻居家的饭香。他的大脑有一点点迟钝，缓慢地回放着过去的岁月。
赵云和诸葛亮认识了二十三年。他们是发小，从上幼儿园开始，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，用一个勺子吃饭的铁磁儿。小时候的诸葛亮又奶又乖，见谁都甜甜地叫，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喜欢的。赵云就实在是个混世大魔王，闹得全家鸡飞狗跳，可把诸葛亮拎到他面前，踮着脚尖摸摸他的头，叫上一声“哥哥”，再怎么混也都立马老实了。
再大点的时候，诸葛亮抽条得很快，长成了一棵瘦高坚韧的小树，赵云都比他矮上一点。那之后，诸葛亮就再也不肯叫他哥哥了。赵云只好跟在他身后苦苦哀求:“好亮亮，再叫一声哥哥吧，行不？”可人家不理他。他就只好天天做运动喝牛奶恨不得一夜之间窜高，好正正自己这哥哥的威风。
俩人上初中那一年，诸葛亮全家出国了，赵云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大闹一场。他也明白，这一次没有人再来哄他了。从那以后，赵云就像变了一个人，懂事听话，成绩优秀，就像家长期望的那样。
再见到诸葛亮，已经是赵云初中毕业那年了，只不过回来的，只有诸葛亮一个人。
八月份的时候，天气正热着。赵云踢球回来，带着一身的臭汗，撞开半掩着的房门，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，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。那人的身上是路途辗转的风的气息，瘦得像一张轻飘飘的纸片，仿佛一碰就碎，可那人还是用自己的手护住了赵云的头。
赵云撑着地板爬起来时，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的苍白的面孔。与儿时相比，这张脸更加瘦削，神情冷漠，只有眼睛还是圆圆的，怎么也藏不住光。他把诸葛亮从地上拉起来，乐呵呵地问他:“亮亮，你可算回来了！诸葛叔叔呢？我去你们家玩吧！”
在那时他还不知道诸葛亮家破产的事情，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因为他的话而表情僵硬，甚至快要哭出来的诸葛亮，什么也没来得及说，那只原本被他紧握的白皙柔软的手就抽走了。
他急忙抓住了诸葛亮的手，跌跌撞撞地拉着他跑出门，最后扑在了院子后面的草地上。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，呼吸也交叠在一起。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了，两个人一起曲着腰，笑到肚子都疼了。
从小到大，赵云最不擅长解释和争辩，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去做。这一次，为了诸葛亮放弃升职机会这件事的后果，却超出了他的预期。尽管两人之间的争吵并不少，但是他并没有丰富的处理这种事件的经验，诸葛亮提出分手，在他们相识相知的岁月里里还是少有的第二次。
那又是一个夏天。两个人面对着两份录取通知书对峙着，赵云局促不安地坐着，不敢直视对面人的眼睛。头顶的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，电视里还在回放着前一天的奥运赛事。
“你看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学习......不好吗？别生气了，行吗？”赵云缓解气氛的发言并没有得到诸葛亮的回应，他还想再抓诸葛亮的手，那人就背过了身。
“如果今天不是我听见了，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。”过了许久，诸葛亮转过身，望着赵云的那双眼里，盛满了滚烫的情绪，把赵云刺得发疼，“你还是小孩子吗？你如果，如果没有那么任性，下一次站在那的就是你！”
看着电视里冲过重点线的运动员，赵云找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。他第一次见到诸葛亮情绪如此激动的样子，他心疼得无法言语，可让对方痛苦的缘由就是自己。
“赵云......我们就这样吧。”
再回想起那一天，赵云仍然心有余悸。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追出去，如果诸葛亮就那么走了，未来会是什么样，他不敢去想。
这时候的天已经暗了，被揉碎的星子和那一天树叶下的光影重叠在一起，邻家的饭香也早已经消散在风里。
赵云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推开门，还没有追出几步，他就看见了站在电梯旁的窗子前的诸葛亮。夜里的风把他的围巾吹了起来，他叼着一支烟，旁边的垃圾桶里碾着好几个烟头。他只是低垂着眼，任凭烟灰落在他的鞋面上，在漆黑的空气里，燃烧着一些细微的亮光。
赵云把他紧紧地抱住了，在诸葛亮反应过来之前。赵云知道诸葛亮顾虑的那些，可他从不畏惧。因为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，做出那些旁人觉得荒唐至极，可惜至极的决定的他，都只是想着，因为是你，所以一切都不重要。
诸葛亮没有推开他，只是按灭了烟头，把下巴放在了赵云的肩膀上，闭上了眼睛。呼在赵云耳侧的炽热气息，随着两个人的心跳一点点平静了下来。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在最后一粒火星熄灭的时候，诸葛亮开口了。他的声音因为吸烟而干燥又沙哑，像是赵云金工实习的时候磨出茧子的手。
赵云从背后搂着诸葛亮，躺在开着暖气的屋子里，柔软的床上，回想过去的岁月。其实两个人之间的相处，大抵总是一个人跑，一个人追。但万幸的是，他并没有跑得太远。接下来的路，他们还是可以并肩偕行。
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，是分手失败的第一天。

作者的话:是提前的七夕贺礼。攒到今天，忽然想起来明天是七夕，没有刻意写贺文，但是不管是名字还是内容其实都很符合甜蜜的主题。没有详细的剧情，是一些琐碎的回忆和现实交叉在一起。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平静的美好。